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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畫《他參加游擊戰(zhàn)》,連環(huán)畫《走向自由》之14,1939,古元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南宋大儒朱熹畢生力主抗金,直到臨終,還對門人說:
“某要見復中原,今老矣,不及見矣。”
他的這首《春日》詩提到的“泗水濱”,即山東中南部的泗水縣,孔子的出生地和講學之所,當時在金朝境內,可惜老夫子這輩子,也沒能實現(xiàn)最終恢復中原的夙愿,到泗水濱訪古問今。
1937年10月,日軍沿津浦鐵路大舉南侵山東,蔣介石此時卻突然撤走重炮旅,使韓復榘大為震怒。為了保存實力,時任國民黨山東省主席兼第五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第三集團軍總司令的韓復榘,不顧民族利益,率十萬大軍不戰(zhàn)而逃。日軍長驅直入,山東戰(zhàn)局急轉直下。山東的國民黨政權和部隊,基本不堪一擊,死走逃亡,山東人民和大好河山,漸次落入日寇漢奸之手。
1938年1月4日,泗水縣城淪陷于日寇之手,此前國民黨的縣長秦載敬早就以聯(lián)絡抗日為名逃匿無蹤,連帶以所攜錢款槍支也沒了下落。四個月后,泗縣成立了偽縣公署,本縣知名士紳、原維持會長王徽萱出任第一任縣知事,同時兼任警備大隊長。
直到1945年2月4日,泗水縣城才首次回到人民之手,城里的和平救國軍第十軍軍長榮子恒、縣長李香亭和縣警備大隊長孔運謙,還有日本指導官長澤金鍵、指揮官石川等日偽官員,被咱八路軍魯南軍區(qū)給一勺燴,一個都沒跑了,向泗水人民即將到來的春節(jié)(2月13日),獻上了一份厚禮。
至此,八路軍魯南軍區(qū)發(fā)起的第二次“討榮(子恒)逆戰(zhàn)役”,也畫上了圓滿句號。加上此前(1944年5月2日)在溫河縣(今屬山東費縣)崮口山區(qū),被殲滅的榮子恒部偽第二師和一師二團,還有更早(1943年11月11日)被殲滅于費縣柱子山,同時擁有汪偽“和平救國軍第十軍第三師”和國民黨“新編第三十六師”雙番號,原巨匪劉桂堂(匪號“劉黑七”)部,汪偽和平建國軍第十軍的所有漢奸部隊徹底覆滅。
“和平救國軍”是汪精衛(wèi)漢奸賣國集團的軍事支柱,也是日本帝國主義在其占領區(qū)實行法西斯殖民統(tǒng)治的重要工具,鼎盛期曾有42個師、5個獨立旅及12個獨立團,在華北方面就有12個集團軍及8個獨立旅。僅正規(guī)軍就有40余萬,各種名目的偽軍總數更在80萬人以上。偽軍中的95%,被日軍用來專門對付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和各種革命武裝。
“中央和平救國軍司令部軍醫(yī)院”,1941年,駐河南商丘的張嵐峰部偽軍
偽軍的來源主要是原國民黨軍(抗戰(zhàn)勝利后,也主要被國民黨軍收編),特別是在抗日戰(zhàn)爭進入相持階段后,成批成批的國民黨高級將領帶著完整無損的整軍整師投降日寇,搖身一變成了偽軍。高峰期的1941年至1943年8月,叛國投敵的國民黨高級將領便有58人,投敵軍隊50多萬人,占偽軍總數的62%。
這其中就包括和平救國軍第十軍軍長兼第一師師長榮子恒和第二師師長劉國楨,投敵之前,榮子恒是原國民黨軍五十七軍一一二師副師長兼三三四旅旅長,劉國楨是原國民黨軍第五十一軍一一三師三三七旅六七四團團長。
這兩支部隊都屬東北軍,基于國恨家仇,在抗戰(zhàn)之初曾有不俗的戰(zhàn)績,在長城抗戰(zhàn)、淞滬會戰(zhàn)、南京保衛(wèi)戰(zhàn)、徐州會戰(zhàn)和武漢會戰(zhàn)中,犧牲也比較巨大,1939年1月改隸魯蘇戰(zhàn)區(qū),隨總司令于學忠進入魯南敵后,進行游擊作戰(zhàn)。
抗戰(zhàn)時期,游擊戰(zhàn)并非我黨專利,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開辟敵后戰(zhàn)場,積極創(chuàng)建敵后根據地的同時,國民黨軍也在這么做。特別是在抗戰(zhàn)初期,國民黨軍的敵后游擊戰(zhàn)也曾進行得如火如荼、有聲有色。
抗戰(zhàn)爆發(fā)前,蔣介石和韓復榘的合影
對此,1939年1月,毛澤東同志在總結八路軍敵后抗戰(zhàn)取得顯著戰(zhàn)績的原因時,曾講過:
“八路軍的這些成績從何而來?
由于上級領導的正確,由于指戰(zhàn)員的英勇,由于人民的擁護,由于友軍的協(xié)助,這四者是八路軍所以獲得成績的原因。其中友軍的協(xié)助是明顯的,沒有正面主力軍的英勇抗戰(zhàn),便無從順利地開展敵人后方的游擊戰(zhàn)爭;沒有同處于敵后的友軍之配合,也不能得到這樣大的成績。八路軍的將士應該感謝直接間接配合作戰(zhàn)的友軍,尤其應該感謝給予自己各種善意援助與忠忱鼓勵的友軍將士。”
石河戰(zhàn)斗中,陣亡的抗戰(zhàn)烈士芳名
山東省蘭陵縣(原蒼山縣)車輞鎮(zhèn)石河村有塊《石河戰(zhàn)斗陣亡烈士公墓碑》,碑文曰:
“中華民國三十一年七月八日,日寇以三千之眾進犯我費南石河防地受重創(chuàng)而還,敵乃思圖報復,尋糾合兗、濟、臨、費、滕、棗之敵五千余,于八月二十八日拂曉前,分數路向我九女山石河陣地進犯。我軍憑圍墻碉堡抵抗。九女山陣地先被敵人占領。敵集中兵力向我石河一帶陸軍第五十一軍百十三師步兵三三七旅第六七四團陣地壓迫。另一股千余由張家杭竄至,會同南來之敵向我猛攻。是時,我六七四團第二營營長龐成華率部駐守陳家石河,第六連排長馬福森率部駐守九女山下之碉堡,第五連排長張有三率部駐守韋家石河東北高地之碉堡。因敵眾我寡,混戰(zhàn)良久,營連失卻聯(lián)絡,彈藥告罄,且敵以野炮摧毀碉堡,并施放大量毒氣。我馬排長、張排長及所部遂與碉堡共亡,而龐營長亦奉令轉移。敵即傾其全力向我趙家石河六七四團團部進犯。初,敵人向我進犯之時,團長命平射炮連、通信連在趙家石河憑圍墻抵抗,并調第七連至團部為機動部隊。是時,敵向團部三面包圍,彈如雨下,并施放毒氣。該兩連已有傷亡,戰(zhàn)局迫急,團部奉命轉移。乃命第七連連長吳金貴率部接防,竭力抵抗,以掩護戰(zhàn)區(qū)民眾之撤退,并支持駝陰、駝山一帶陣地之安全。未幾,而駝山莊迤北碉堡復被敵炮摧毀,我第七連遂陷于四面重圍之中矣。是時,曾派第八連前往策應,卒以敵眾我寡迄未成功。吳連長睹此情形,決心與陣地共存亡。遂鼓勵所部,勉以大義。于是奮勇沖殺,槍炮密如貫珠,殺聲震動原野。自晨至午,敵未得逞。且敵屢次之進攻,傷亡慘重,尸體狼藉。延至零時四十分,敵以大炮將東面圍墻完全破壞后,復借毒氣煙幕之掩護蜂擁入村。我吳連長已受創(chuàng)數處,猶身率所部巷戰(zhàn)往返,肉搏數十分鐘后,飲彈而亡。全連官長、士兵亦同時成仁,與趙家石河同歸于盡矣。嗚呼!自日本入寇中國以來,大小戰(zhàn)役奚止數千?而犧牲鮮有如此之壯烈者。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吳連長、馮排長、張排長以及全連官長、士兵可以當之而無愧,其英雄慷慨大無畏之精神,足與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同垂不朽矣。旅長李公葆玉、團長劉公國楨垂念部屬之忠勇犧牲之壯烈,恐其湮沒不彰也,特于戰(zhàn)場之側建墓勒石,俾垂久遠,用慰忠魂。后人之登茲土閱斯墓者,必能激發(fā)其愛國之心,與起其景仰之念也歟!謹為之記。
陸軍第五十一軍第百十三師三三七旅第六七四團團長劉國楨率全體官兵敬立
中華民國三十一年十一月榖旦
魯蘇戰(zhàn)區(qū)游擊獨立第二十一支隊中校支隊附張德元敬撰
陸軍步兵第三三七旅第六七四團第二營書記宋鐵英敬書”
碑文背后還刻有六七四團第七連上尉連長吳金貴以下,七、八、九連和通訊連,共51位抗日烈士的芳名。特別是七連,犧牲名單中除連長外,還有兩名排長、兩名排副和5名中士班長、5名下士班長、30名士兵,驗證了碑文提及的“全連官長、士兵亦同時成仁”的記載。
紅圈中就是石河戰(zhàn)斗的發(fā)生地——趙家石河,北瀕駝山,南臨九女山
除我方碑刻史料外,日軍戰(zhàn)史資料也有佐證:
石河戰(zhàn)斗是1942年(日方稱之為“昭和17年”)8月日軍“北支方面軍”在華北地區(qū),傷亡最大的一次戰(zhàn)斗。8月28日,即農歷七月八日,日軍井出部隊(駐兗州的第12軍32師團,師團長井出鐵藏中將)派出豐田討伐隊700人,在費縣以南25公里的石河,與1000“敵軍”作戰(zhàn)。日軍戰(zhàn)死31人(含軍官3人)、戰(zhàn)傷61人(含軍官2人),打死“敵軍”250人,俘虜26人,繳獲輕機槍12挺、步槍71支。
六七四團和劉國楨團長的光榮抗日歷史,由此可見一斑。
三三四旅也曾是著名的抗日勁旅,未來的人民解放軍中將萬毅曾是該旅六六七團團長,未來的國務院副總理谷牧,曾是三三四旅旅長榮子恒的秘書、旅部書記官兼旅部戰(zhàn)地服務團主任,當然谷牧的真實身份是中共一一二師地下工委書記。中共東北軍工委宣傳部長兼五十一軍工委書記伍志剛烈士,作為三三四旅的一員,1939年9月16日,犧牲在滕縣(今山東滕州)板上村的反“掃蕩”作戰(zhàn)中。
1940年,任東北軍一一一師三三旅旅長的萬毅(中共特別黨員)
五十一、五十七軍的最高指揮官于學忠,最初來到魯南戰(zhàn)場,擔任敵后游擊作戰(zhàn)時,想法很單純:
“既不紅,也不藍,三條道路走中間,取中間立場,團結友軍,不打內戰(zhàn),堅決抗日救國。"
但作為雜牌,又是沒了老主公(張學良被長期監(jiān)禁),還跟蔣介石有積怨的東北軍,并不是你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國民黨內派系林立,蔣介石素有拉偏架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喜好,就造成于學忠部隊在魯南的局面越來越尷尬,日軍并不能徹底消滅該部,自己人(國民黨蔣介石)卻逼得該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解放后,于學忠回憶當年,慨嘆道:
“凡關軍事政治,(蔣介石)皆不予以充分支持,多施用種種破壞方法造謠離間,威脅暗殺(山東省主席兼國民黨山東省黨部主任沈鴻烈暗殺魯蘇戰(zhàn)區(qū)總司令于學忠),無所不用其極之卑劣手段,加諸我身,雖未全部消滅,而今已冰消云散,結果視之慘矣。”
進入抗戰(zhàn)相持階段后,雖然于學忠的抗日熱情仍在,但下面的情況卻越來越復雜。特別是五十七軍軍長繆徵流通敵叛國,與偽興亞建國軍魯蘇戰(zhàn)區(qū)總司令李亞藩勾結起來,和日寇(駐徐州的鷲津師團)拉上關系,加緊投降步伐,最終雙方于1940年9月,簽訂了“互不侵犯,共同防共”的秘密協(xié)定。要不是一一一師師長常恩多和該師三三三旅旅長萬毅及時制止,后果不堪設想。
抗日名將于學忠,解放后當選第一屆全國人大代表,任國防委員會委員
為什么要通敵叛國呢?
原因很簡單,看不到抗戰(zhàn)勝利的希望,覺得抗來抗去抗得自己損失慘重,再這么抗下去自己的小飯鍋、小飯碗都得砸掉了,到時候吃飯都難,談何享樂?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升官發(fā)財,蔣介石的嫡系在后方吃香喝辣,我們憑啥蹲山溝里,被鬼子隨時攆著跑,吃了這頓沒下頓,這樣的抗戰(zhàn)還要苦熬下去,有什么意義?即便勝利了,不還得被蔣介石遣散,如果本錢不足,遣散也拿不到幾個安家費,怎么確保后半生?既然如此,還不如跟日本人合作,不但眼下不用擔心生死存亡,即便將來真有那么一天,日本人被打敗了,我們實力尚在,蔣介石不還得花錢買我們打共產黨?
雜牌這種心態(tài),閻錫山就跟自己的心腹趙承綬說過:
“目前咱們的處境很不好,蔣介石要借抗戰(zhàn)的名義消滅咱們,不發(fā)給咱們足夠的經費,也不給補充人員和武器,處處歧視咱們,事事和咱們?yōu)殡y。共產黨對咱們更不好,到處打擊咱們,八路軍在山西各地有嚴密組織,把老百姓都拿過去了。如果日本人再打咱們,那就只有被消滅。咱自己的人也不穩(wěn)定,宜生(傅作義的字)已離開咱們,陳長捷也在動搖。青年干部左傾的都跑到延安去了,右傾的跑到蔣先生那里做官賺錢去了,胡宗南在西安就專門拉咱的干部。咱們如果想在中國求存在,非另找出路不可。存在就是真理,只要能存在住,以后怎么轉變都可以。如果存在不住,還能談到其他事業(yè)嗎?抗戰(zhàn)固然是好事,但沒有勝利把握;就是打勝了,咱們存在不住,又有什么用?權衡情況,目前只有暫借日本人的力量,才能發(fā)展自己,這是一個不得己的辦法,但卻是唯一的出路?!?/span>
山東省主席兼國民黨山東省黨部主任 沈鴻烈,雖同出東北軍,卻成為于學忠的死敵
對此,群眾也是看到的,費縣老鄉(xiāng)有段順口溜說得好:
“中央軍是避難的,秦啟榮(山東本土頑固派)是搗亂的,東北軍是要飯的,八路軍是抗戰(zhàn)的。”
既然都是吃飯,誰家的飯不是吃?老蔣的飯有親有疏,八路軍的飯?zhí)蹇啵毡救说娘埧雌饋碜詈?,汪偽開出來的軍餉是重慶的一倍以上,更別說投過去,當場就有一筆巨額獎金。
于是在日寇又打又拉的戰(zhàn)略下,國民黨軍在敵后抗戰(zhàn)的高級將領紛紛投敵。1943年2月,日軍“掃蕩”魯南山區(qū)時,也“掃蕩”了五十七軍榮子恒旅和五十一軍劉國楨團,該部傷亡慘重。到6月,在日軍誘降下,他們投降了日軍,劉國楨帶走了整個團,榮子恒則帶走了三三四旅的3個營,還有魯南地方游擊部隊(國民黨軍系統(tǒng)),總計2萬余人,再加上劉桂堂部,被編為和平救國軍第十軍,榮子恒為軍長,劉國楨為第二師師長。
說到這里,還要多說說這個榮子恒。
榮子恒的父親榮臻和岳父魏益三,熟悉軍閥歷史的朋友,都不陌生。作為奉軍二代(實際上榮臻屬于直系李景林部隊后來投的奉軍),榮子恒曾擔任張學良的衛(wèi)隊統(tǒng)帶部步兵總隊第三隊隊長(下面的一營長就是萬毅),“九·一八”事變的時候還是比較堅決的,將部隊從沈陽一路帶至北平,受到張學良的贊賞。
不久,榮子恒調往天津市公安局任特務處主任,輔佐張學良的弟弟張學銘保障天津治安,曾參與平定漢奸白堅武組織的天津暴動,此后他歷任東北軍的團長、副旅長??箲?zhàn)全面爆發(fā)后,榮子恒隸屬繆徵流的五十七軍一一二師三三四旅,隨部血戰(zhàn)江陰,從南京死里逃生,隨后開辟山東的敵后戰(zhàn)場,也算是能打的二代軍人典范,做到第一一二師副師長兼魯南游擊總指揮。所以并不能說,這個人上來就是要當漢奸的,雖然他父親榮臻比他早一步當漢奸。
究其原因,就是山東形勢變化后,特別是榮子恒的軍長繆徵流動搖,產生投敵心理后,對他的影響,還有父親榮臻投敵后,對他的勸說。
簡單說就是一句話,榮子恒動搖了。
榮子恒
是“打”還是“和”?打能打得過日本人嗎?都打了多少年了,打到啥時候是個頭?反正打不贏,那不如參加“和平運動”,還能在未來日本人主導的中國新政壇上,尋求一個合適位置?
聽著這調調熟悉嗎?抗戰(zhàn)到了相持階段,不是所有人都能守得云開霧散,蔣介石和閻錫山都跟日本人勾勾搭搭,下面的將領和地方實力派,能沒有活泛心眼嗎?憑啥你能賣國,他能賣省,我就不能賣個縣?
石河戰(zhàn)斗的那支國民黨軍,打鬼子的時候不可謂不英勇,損失不可謂不慘重,這些國民黨軍的基層軍官士兵,也絕對堪稱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子孫??蓡栴}是國民黨的抗戰(zhàn)是片面抗戰(zhàn),哪怕是他們的敵后游擊戰(zhàn)也是這個風格,即:
單純依靠“持久消耗戰(zhàn)”,又把陣地戰(zhàn)的老章程搬到游擊戰(zhàn)場,既不能充分發(fā)動群眾,調動群眾的抗敵自覺性,更因為搞摩擦、搞反共,弄得自己五心不定,是抗日啊,還是反共,還是要兩個拳頭打出去,既打日本人,也打八路軍,亦或是偶爾配合日本打八路,偶爾配合八路打日本,這樣瞎折騰結果就是國民黨軍人逐漸喪失了抗日積極性,搞不清楚敵人是誰,到底為誰而戰(zhàn)——這個根本問題。
汪偽“中央陸軍軍官學?!钡膶W員
當然,國民黨軍隊其實就是蔣介石和地方實力派,即大資產階級、大地主階級維護其政治統(tǒng)治的暴力工具。這話說出來不好聽,不利于統(tǒng)戰(zhàn),有人罵我極左,可問題是國民黨軍隊的性質,不就是如此嗎?
即便全民抗戰(zhàn),國民黨的這些上下實力派,也是在努力維護自己的利益,只是這種利益在大方面與人民群眾的抗日需求是一致的,不一致的時候呢?當然是反共,打八路軍、新四軍,抓捕進步人士和共產黨員了。
請注意正因為反共反人民的根本階級利益,國民黨軍隊就不可能真正依靠人民、為了人民,所以他們的游擊戰(zhàn)也好,正規(guī)戰(zhàn)也罷,必然要逐漸喪失掉人民的支持,消耗掉基層軍官士兵的抗敵熱情,最終就是頑固派化,甚至投降鬼子,成了漢奸軍。
成了漢奸軍,那人民和咱人民軍隊,就不慣著他們了,更不也會饒了他們。
身穿偽軍軍服的漢奸汪精衛(wèi)
這支曾經抗日有功的國民黨軍隊,淪為漢奸偽軍后,最終就覆滅在了八路軍手中。
同在山東省蘭陵縣,大仲村鎮(zhèn)陡溝莊西沙嶺下,有塊《魯南八路軍第五團烈士碑記》,又稱《陡溝莊戰(zhàn)斗烈士紀念碑》,碑文曰:
“除暴安良,軍人之天職;歌功頌德,庶民之感戴。然自古養(yǎng)兵殊多,其食民害民,反戈自向者百世叢出,確能為國舍身,為民流血者,則無比與今之八路軍。國歷民國三十三年一月十五日,叛國投敵之巨奸偽酋榮子恒,率部千余,突破陡溝莊,思設據點,與其盤踞白山之偽部聯(lián)絡幫助敵寇蹂躪一方,若謀得逞,吾邊區(qū)無噍類矣。幸我魯南八路軍五團聞報,為拯民于水火,風馳往救。比至,冒烽煙、步云梯、登墻逾圩,勇往直前,白刃相接,流彈齊發(fā)。斯時也,日月無光,草木含怒,有虎驅羔羊、鷂逐鳥鵲之概。日夕,敵潰不支乘隙宵遁,偽軍長榮子恒三易其騎,皆中彈而斃,卒易服雜亂軍中,跣足潛逃。惜哉!是役也,雖斃俘偽軍過半,繳獲頗多,大快人心,然我軍壯烈犧牲者,亦有鄧大隊副岱林等一十八人。一方群黎悉得還鄉(xiāng)之樂,重見天日,共慶更生,回憶民等數萬家之生命財產,何莫非諸烈士之飲彈流血所爭取也。民等于安定之余,謹擇于二月十四日在陡溝莊開會公議,捐資建碑,表揚烈士功績于萬一,聊慰英靈魂魄于地下,敬書數語勒石,俾后世之采風徽者有所取考焉。
中華民國三十三年歲次甲申季春之日榖旦”
大仲村鎮(zhèn)陡溝莊烈士陵園里的鄧岱林烈士墓碑旁,就是當年的烈士碑
于學忠西撤后,換防的蔣介石嫡系李仙洲部還沒來(最后也沒能打進來,只能退回去,等抗戰(zhàn)勝利到了解放戰(zhàn)爭,李仙洲終于殺進魯南,卻遭遇萊蕪戰(zhàn)役,被我軍捉了俘虜),榮子恒作為留守部隊,趁機把自己賣給日本人個好價錢。吃上東洋飯,就得給洋大人賣力打八路軍。根據日寇的旨意,榮子恒一馬當先,殺進我們的根據地,侵占了比較富裕的產糧區(qū)——崮口山區(qū)(今費縣馬莊鎮(zhèn)、芍藥山一帶),將我費縣、邊區(qū)縣(所管轄地區(qū)是原臨沂、郯城、費縣和嶧縣的邊界部分,后為紀念被東北軍搞摩擦而光榮犧牲的趙镈烈士,曾命名為“趙镈縣”,全國解放后劃屬蒼山縣,2014年蒼山縣更名蘭陵縣)兩塊根據地分割開來。該部在周圍地區(qū)奸淫燒殺,無惡不作,并與日軍積極呼應,共同作戰(zhàn),屠殺原先曾保護和支援過他們的群眾,群眾對恨之入骨。
1944年1月15日,榮子恒率千余偽軍,占領了戰(zhàn)略地位重要的陡溝莊,準備修筑據點。趁其立足未穩(wěn),將其打掉,才能使敵知難而退,不敢進一步蠶食我們,可問題是敵眾我寡,人家千余人,又是國民黨正規(guī)軍變成的偽軍,戰(zhàn)斗經驗豐富,迫擊炮、擲彈筒和輕重機槍一應俱全,我軍魯南五團才三百多人,裝備簡陋,甭說重武器沒有了,步槍不少都是老掉牙,膛線都要磨平了的……
紅圈就是陡溝莊戰(zhàn)斗的發(fā)生地,也是烈士陵園所在地
五團干部戰(zhàn)士都憋了一口氣,認為一定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贏,政委王六生認為榮子恒部大部來自東北,思鄉(xiāng)厭戰(zhàn)之情甚濃,特別是榮子恒投敵后,更不愿為日軍賣命,其部雖有近千之眾,但戰(zhàn)斗力不強。我五團長期扎根于魯南,與邊聯(lián)根據地人民息息相關,戰(zhàn)斗打響后,他們會鼎力支援,定能取勝!
次日下午13時,五團發(fā)起進攻。在根據地人民的大力支援下,我軍干部戰(zhàn)士面對眾多的敵人,以一當十,奮勇殺敵。激戰(zhàn)5小時,以犧牲18人的代價,斃傷敵300余人,俘敵156人,繳獲輕機槍17挺、步槍近千支。
陡溝莊戰(zhàn)斗中,一人俘敵一個連的安保全
小戰(zhàn)士安保全,一人俘敵62人(一個連),繳獲輕機槍4挺、步槍56支,魯南軍區(qū)授予他“青年戰(zhàn)斗英雄”的光榮稱號。后來他所在的排在解放戰(zhàn)爭中,被命名為“安保全排”,雖然安保全烈士早早犧牲在了1946年的棗莊戰(zhàn)斗中,但“安保全排”卻在解放戰(zhàn)爭中威名遠播。1949年11月21日在解放舟山的戰(zhàn)斗中,“安保全排”排長邢繼友,率領一個12人的水手班,攜步槍7枝,湯姆式沖鋒槍兩枝,手榴彈30余顆,以一艘木船打跑了兩艘國民黨軍軍艦,首創(chuàng)我軍木船打軍艦的光輝戰(zhàn)例。“安保全排”至今仍在人民解放軍的行列中,現(xiàn)為東部戰(zhàn)區(qū)陸軍第72集團軍某旅“襄陽特功團”合成二營支援保障連偵察排。
今天仍在人民解放軍行列里的“安保全排”
陡溝莊戰(zhàn)斗后,魯南八路軍在敵、偽、頑、匪四面夾擊和嚴重春荒的危難困境中,緊密依靠黨和人民群眾,肩挑重任,越戰(zhàn)越勇。同年(1944)“五一”節(jié)之夜,又打響討榮(子恒)逆戰(zhàn)役,全殲了偽二師及第一師第一團主力,完全解放了崮口山區(qū)。根據我軍戰(zhàn)況通報:
“是役,斃偽暫編第十軍第二師師長劉國楨以下官兵200余,生俘軍法、軍需各處長及3個團副以下官兵516名,軍騾30余匹,繳獲重機槍13挺,輕機槍21挺,迫擊炮1門,手炮3個,步槍371支,匣槍11把,手槍9把,子彈20277發(fā),刺刀79把,馬11匹,驢17頭,電臺2部,電話機5部,磨電機1臺,炸藥10余斤,軍毯72床,軍衣500余套。我傷3團副參謀長藺毅以下82名,亡8名,消耗手炮彈56發(fā),步機彈8156發(fā),手榴彈1355個,槍榴彈78發(fā)?!?/span>
劉國楨之死,稍顯可惜,此人投敵,完全是榮子恒拉攏過去的,劉國楨對此也心有不甘。我軍消滅劉桂堂部后,曾派人爭取過劉國楨棄暗投明,他雖然沒答應,卻默許自己的部下跟八路軍保持密切關系。天井汪圍了劉國楨的師部,我軍派該部被俘的一名副團長返回,勸說劉國楨戰(zhàn)場起義??伤€是執(zhí)迷不悟,猶豫不決,另一方面卻嚴令堅守待援,并不時組織反撲,幻想榮子恒能帶著蝗軍來救。最終,鬼子沒來,八路軍的子彈來了,劉國楨在突圍時被擊斃。
商丘的“中央和平建國軍第一軍司令部”,左側是汪偽加了“尾巴”的“國旗”
分析劉國楨之死的原因:一是“正統(tǒng)”觀念濃厚,抱著國民黨的大腿不放,覺得自己“身在曹營心在好”,執(zhí)行的是蔣委員長“曲線救國”的政策,遲早是要回歸國民黨的;二是他同榮子恒的家眷都在南京,怕反正之后,日偽饒不了家屬;三是認為這天下遲早還是蔣介石的,共產黨在山東終究是瞎折騰,坐不下江山,所以一直是“拖”字訣,暫時應付我們,企圖保存勢力,以待時機。結果時機錯過,反誤了卿卿性命,可惜也曾是抗日戰(zhàn)場上的一條硬漢!
投敵首惡榮子恒,1945年2月4日,死在我軍解放泗水縣城的戰(zhàn)斗中。八路軍打進來前,榮子恒打完最后幾圈麻將,叫來倆兒子,低聲下氣,懇求身邊人:
“哪位仁人義士把我的孩子送回家,讓他們逃條活命,我死了也不忘您的恩情!”
然后在附近商店,搶來幾匹布,栓到倆兒子腰上,從泗水城墻放下去,最終送到了北京,交給了榮臻。
倆兒子走了,八路軍的槍聲越來越近,榮子恒也如法炮制,就沒那么幸運了,被發(fā)現(xiàn)后當場擊斃,也有說法被我軍炸塌碉堡后,悶死在里面了。
漢奸報紙上對汪偽組織的“榮子恒將軍追悼會(1945年2月25日)”的報道
不管榮子恒怎么死的,他死了——這個事實,對魯南群眾是件大好事,一首叫《打泗水城》民歌,很快就唱響在各個村子:
“一更里本本是那黑影影啊,雪花飄呀呼咳,老三團和民兵開到了泗水城呀,為民來除害呀,保護老百姓呀,只困得泗水城四面不透風呀;二更里來月亮剛露頭啊, 北風刮呀呼咳,三團的同志們西南下了手呀,忽啦一聲響呀,打開了兩炮樓呀,只嚇得偽十軍交槍磕了頭呀;三更里來月亮在正東啊,天真冷呀呼咳,從西南一下子攻到衙門前呀,同志們努努力呀,拚命向前沖呀,活捉了偽縣長漢奸李香亭(本縣鄉(xiāng)紳出身,原國民黨雜牌游擊隊司令,后投降日寇)呀;四更里來月亮在正南啊,好喜歡呀呼咳,偽十軍俘虜了也有七八千呀,機槍和大炮呀,賽過秫秸詮呀,許多的軍用品樣樣說不完呀;五更里來雞叫明了天啊,好喜歡呀呼咳,榮子恒肚子上打了個大窟窿呀,再也不能當軍長呀,再也不能害百姓呀。
這就是國民黨的好呀么好下場呀!”
剛解放的泗水縣城,八路軍攻城的云梯還樹在城門樓下
我想朋友們肯定有個疑問:
為啥同樣是在魯南,乃至整個山東敵后戰(zhàn)場,國民黨越打越弱,最終不得不含淚惜別,黯然退場;共產黨越戰(zhàn)越強,不但熬過了日偽的“掃蕩”、“蠶食”和國民黨頑固派軍隊的“摩擦”,從根本上扭轉了山東地區(qū)對敵斗爭的形勢,最終以氣勢長虹的大反攻,解放了山東108縣中的100縣,切斷了膠濟路、津浦路、隴海路,把日偽包圍在了濟南、青島、徐州、連云港等寥寥幾座大中城市中。
解放后,毛澤東同志曾評價:
“山東把所有的戰(zhàn)略點線都搶占和包圍了。只有山東全省是我們完整的、最重要的戰(zhàn)略基地。北占東北,南下長江,都主要依靠山東。”
山東抗日根據地大反攻形勢圖
簡而言之,為啥游擊戰(zhàn),國民黨不“靈”,共產黨卻“行”呢?
對于這個問題,中共山東分局在1943年8月的《五年工作總結及今后任務》中,就曾給出答案:
“友黨友軍最大與很難克服之困難,即政治上之繼續(xù)落后,與群眾脫離,堅持敵后抗戰(zhàn)一般辦法不多,尤其不善建設根據地(主要亦為政治的原因),且與大后方隔絕,經濟接濟很難,部隊士氣日益下降,生活日益惡化,紀律敗壞,戰(zhàn)斗力更見低落。故抱怨、動搖、悲觀與互相排擠俱見增長,尤其李仙洲部入魯后所造成友軍間之黨同伐異,互相兼并,形勢更為嚴重(如膠東趙保原與王尚志之沖突,濱海北部孫煥彩、張里元與張步云部之沖突)。至于、牟與李仙洲等競相編并山東地方實力與保安部隊,于、牟且因不滿于中央而被調出,由此益見其矛盾傾軋之深刻。”
我們來畫個重點,除了政治、軍事,特別是人民群眾的支持方面,其實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面對困難,特別是巨大困難的時候,國民黨和共產黨有巨大的差異。
八路軍解放臨沂后,舉行入城儀式,消滅日偽軍后,八路軍實現(xiàn)了“日械化”
面對困難,國民黨放棄堅持,選擇逃避,動搖或喪失了理想信念,將個人或小集團利益置于國家和人民利益之上,人人都不想付出,人人都想著自己,就會人心渙散,最終一盤散沙,毫無凝聚力,形不成戰(zhàn)斗力,還怎么面對困難?
反觀共產黨,在長期艱苦卓絕的奮斗中,共產黨歷經曲折而不畏艱險,屢受考驗而不變初衷,靠著堅定的理想信念和百折不撓的革命精神,由小到大,由弱變強,一次次的苦難不但沒有使共產黨望而卻步,反而造就了共產黨人,把群眾組織起來積極想辦法,勇于面對困難、轉化危機,變困難為勝利,變危機為機遇的“斗爭哲學”。
所以面對困難,堅持與不堅持,你要學國民黨,還是要學共產黨?
又:又是篇萬字長文,我只能慨嘆,在這個閱讀嚴重碎片化,短視頻為王的當下,能堅持看完的同志和朋友,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老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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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所有圖片均來自網絡。
責任編輯: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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